第145章 爱与恨

    他觉得他大概是喜欢上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了

    后来他才知道，沈婉是北陵驻外将军的女儿，跟随父亲常年生活在北陵边境，直到其父亲卸甲归田，她才回到了都城。

    沈婉的父亲这些年来驻扎在北陵的边境，曾无数次抵御了外敌的侵袭，皇帝为表彰其功，赏其珠宝财富无数，并将他的女儿封为万宁郡主，并且意欲将其许配给当朝太子，可谓是皇恩浩荡。

    可是他却坐不住了。

    在他得知了沈婉将会被许配给太子后，整个人便如遭雷劈一般，失了神，半天才缓过来。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也想过想父皇求娶沈婉，但却被母亲毅然决然的给拦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并不受宠，母亲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更是低微，他能够平安的活到十六岁，完全是因为母亲的隐忍和保护。

    这宫中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他很早就见识过的。

    但是他并不甘心，每日看着那沈婉送给他的支紫丁香，直到花朵渐渐枯萎掉落，他才下定了决心。

    他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母亲为了他苦苦忍耐了十六年，被人欺凌，被人侮辱，以前因为他还小，没有能力保护母亲，但是现在不同了，他长大了，他再也不想过那种处处看人脸色受人冷眼排挤的日子了，他要变得强大。

    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要让母亲堂堂正正的过日子，他还要，娶沈婉。

    这样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如同藤蔓一般迅速的生长在他柔软的心壁之上。

    太子不才，虽正直廉明，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心机与城府，只是一味的善良，一味的大义，是毫无用处甚至可笑的。

    所以他很快的便找到了突破口，说服了纳兰家的家主，与之达成了协议，纳兰家族帮助他登上皇位，他则允诺将皇后的位置留给纳兰家族的女子。

    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

    他十七岁便顺利的登上了皇位，朝堂之上一开始有些许多不服气的声音，但碍于身份的威压，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如愿以偿的娶了沈婉为妃，在政绩上也做出了很好的成绩，堵住了那一张张非议的嘴，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愈来愈少，他依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将北陵壮大着。

    他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就算双手沾满鲜血他也不曾畏惧。

    沈婉在他登基的第二年，便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刚刚得知消息时欣喜若狂，刚刚上完早朝，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奔去沈婉身边。

    看着沈婉娇羞而幸福的笑容，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

    “父皇？”

    他皱了皱眉，似乎听到有谁在呼喊他。

    “父皇？”云珞霆试探着喊道。

    “……是霆儿吗？”皇帝缓缓开口，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是我。”云珞霆站在床边应道。

    “兰妃，你先退下吧……我有话，咳咳……要对霆儿说。”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臣妾遵命。”兰妃说完，便走了出去。

    “父皇想跟儿臣说什么？”

    “霆儿，这些年，你恨朕吗？”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沉重。

    “父皇想听实话吗？”云珞霆沉吟片刻，突然开口。

    皇帝点了点头，他命不久矣，最后最想听的，自然是实话，只有听到了实话，他才能够真的解脱，他才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婉儿……

    “若说没一点恨，那定然是假话。”云珞霆缓缓开口。

    皇帝之所以会这么问，多半是因为出自内心的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和优柔寡断，也许他的母亲也不会死在这深宫之中，不会成为那些权利和阴谋的牺牲品，他也不会早早地便没了母亲。

    他的母亲，死在他的父亲的偏爱之中，如果不是他的父皇过于宠爱母亲，母亲便也不会遭到后宫众人的一致算计，最终香消玉殒。

    而自己的父皇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们，却在面对着众人的诬陷时，选择了犹豫，因为他的犹豫，让母亲痛苦并绝望，让那些心肠歹毒的女人有了可乘之机。

    连爱都充满了怀疑，如果这就是皇帝的爱，那他宁可不要。

    “母亲临终前，告诉我说不要恨你，你也有你的无奈和痛苦，她闭上眼睛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她不恨你，一点也不恨你。”云珞霆开口，一字一句道。

    皇帝闻言，浑身一震，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泪水划过。

    他恨自己，无比痛恨，都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婉儿，才让她失望而终，身为一国之主，他竟然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最爱的女人，这些年来，每当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那朵紫色的丁香花，和女子甜美的笑意，她总是会笑着问他，“你也喜欢这紫丁香吗？”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我都会感谢你。”云珞霆突然开口，“因为你是母亲最爱的人，你并没有违背你们的承诺，起码到现在你都爱着她，这就足够了。”

    “还有，我也感谢你，认同我最爱的人。”

    “你真的爱她吗？”皇帝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似乎比刚才多了些精神。

    云珞霆点了点头。

    “即使你身处高位，也能够保护好她吗？”皇帝接着问道。

    高处不胜寒，伴君如伴虎，陪伴在未来的君主身边，处处都是危机与凶险，一朵娇弱的花，在这深宫之中是不会存活太久的。

    “不。”云珞霆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温柔与坚信，“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她，但是我也相信，就算没有我的保护，她能一直够陪伴在我身边，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柔弱，她就像是野草，身上总有一种春风吹又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