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被拉走，张依依就那么看着，也不阻止。

    宿主，宣城对你的仇恨值又爆表了。系统提醒说。

    张依依冷哼一声，那又怎样？她们之间互相拖欠萧淑妃跟原来的安定这两条人命，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她们也不可能握手言和。那又何必勉强自己？

    讨人厌的走了，张依依没必要再避开，于是按照计划，留下来耍了一套剑法，又让玲珑等人捡了几篮子桂花回去。

    李素节拉着宣城快步走回宫中，紧锁宫门，屏退左右。转过身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宣城说道：“二姐，你糊涂阿！你与谁交恶不好，偏偏要去招惹最不可理喻的安定？武后有多疼她，难道你不知道？”

    宣城闻言，一脸凄然地看着他，语带讽刺：“是阿，我糊涂了。忘记了当初那跪拜在我们姐弟脚前的小小宫人，如今是权倾天下的天后娘娘。”说到这里，宣城冷笑不已：“好一个武后，怎么？她不过是恩许你陪她的孩子做伴读，一起上学，就把你给收服了？忘记了娘亲的血仇，忘记了这些年的欺辱？我就不明白了，她武媚娘是不是修了什么专门勾引咱们李家男人的邪术，让你们祖孙三代神魂颠倒！”

    李素节听到这番话，简直不敢相信，怒斥道：“放肆！李令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一脸惊惧地走到门前窥视了番，又顺着屋子检查了番门窗，为要确认隔墙无耳。

    最后，他走回宣城面前，“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过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日子，你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没学会吗？”末了，讥刺道：“如此愚蠢，难怪斗不过安定。”

    宣城一听，怒问：“你说什么？李素节，你有胆就再说一遍！”

    “怎么不敢？”李素节直言不讳道：“大姐以前是怎么教我们的，难道你都忘了？她要我们在羽翼未丰前，不得与武后交锋，要懂得韬光养晦。这些年来你明着遵从，暗地里一直找安定的麻烦，我以前还以为，多亏了安定脾气倔强不去告诉武后，才有我们姐弟三人的安逸日子。可我现在才明白……”他最后的声音越来越低，神色似有不甘。

    宣城心中咯噔一下，忙问：“明白什么？”

    李素节嗤笑：“我们太天真了，以为只要安定不说，武后就不会知道。但我们都忘了，大明宫中哪里没有武后的眼线，咱们这承香殿中，什么事是她知道不了的？只怕咱们姐弟三人这些年去了哪里，与谁人接触，说了什么，武后都了如指掌。”

    宣城强辩道：“她若知道，为何还要纵容于我？”

    李素节看她的眼神中带上一抹鄙夷：“纵容？她分明是以退为进！你与安定过不去，安定小小年纪，不管输赢都不求助于大人。武后知道你仇视她们母女，却为了父皇，不得不故作大度。你说，这般情景到了父皇的眼里，会是什么模样？”

    宣城大受打击，纤细的身子晃了晃，凄然笑道：“自然是你我二人不识好歹，衬得她们愈发通情达理。”

    “何况母妃确实错了。”李素节寒声道：“所以这些年，你每次找完安定的麻烦，安定回宫后都会得到父皇的赏赐，充作补偿。与之相对的，是父皇越来越冷落疏远我们。”

    宣城以手掩面，啜泣出声：“我错了，错了！”

    难怪大姐走后，父皇的亲信不再来承香殿。难怪弟弟都要十三了，还没得到封地，也不被允许进入崇文馆求学。

    李素节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哭泣，一点要去宽慰的意思都没有。

    大姐成亲后，还是对他关爱有加。知道父皇仍旧没有记起他的意思，于是伙同姐夫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动用了不少关系，才让一名与父皇私交甚笃的大臣替他开口求到了恩典。也同样是这个大臣的缘故，他才知道这些年自己被父皇冷落的原因，是以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宣城很是恼怒。

    但宣城毕竟是自己的姐姐，母亲故去后，两位姐姐为了自己牺牲良多，他也起誓将来若有一日能够翻身，定要好好报答她们。等宣城哭了一会儿，李素节便去低声安慰。

    “二姐，弟弟不是要怪你的意思。只是往后若再遇上安定，可千万不要再这般作态了。”他深知宣城吃软不吃硬，于是放软语调说：“弟弟只有你和大姐两个亲人，如今大姐嫁了出去，咱们轻易见不着面。这宫中，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你若有什么好歹，叫弟弟怎么活？”

    宣城果然止住眼泪，“不会的，我不会再任性。素节放心，二姐绝不丢下你一个人。不就是个安定吗，姐姐以后见着她就绕道走，绝不拖累你。”

    李素节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反正好话不要钱，上唇碰着下唇就能出来一大串，他虽说得不上心，但对宣城却受用得很。姐弟俩很快和好如初。

    宣城去净面，李素节坐下喝茶，却见桌上放的针线篮中，有一块蓝色锦帕，上头绣着的两只彩蝶栩栩如生。李素节于是笑道：“二姐的手艺愈发好了，这件礼物弟弟很喜欢。”

    说着就要收起来，却被从内室走出的宣城一把夺去，“这可不是给你的。”宣城珍而重之地将那块帕子收好，嘴角还挂着一丝甜蜜的笑。

    李素节看着她，似有所悟，心中有些不安。

    半晌，他涩涩开口：“二姐，大姐说，她已经联系好了与萧家交好的太原王家，我们觉得，若你能嫁给王家长子王勖……”

    宣城嘴角的笑容就那么顿住，慢慢地，她的脸色渐渐苍白，眼眶渐渐湿润。

    华美的宫殿之中，空气满满凝结，满室沉寂。

    李素节怕她不肯答应，连忙道：“姐姐放心，若有朝一日弟弟能坐上那位子，天下男儿姐姐尽可挑选。”

    宣城很想说，那又有什么用？那王勖再好，也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她也很想告诉李素节，他想做什么自己都支持她，可是她的婚事能否让她自己做主，能否不要牵涉到朝堂之争。

    可她说不出口。

    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那年明明是姐姐出的主意，也明明是为了弟弟跟她自己的好处，却用眼泪和一堆大道理说服自己去惹怒安定。事后，好处都让他们二人占去，自己在父皇眼中却成了心狠手辣，最肖娘亲的泼妇。

    最可悲的是，她明知道俩人在利用自己，却从来说不出一个“不”字。

    极度的寒冷之中，宣城听到自己说：

    “好。”

    这块锦帕，看来是送不出去了。

    ——

    张依依回到蓬莱殿的时候，正准备进入正殿，却被等候多时的染衣拦住，提醒道：“殿下慢着些，韩国夫人在呢。”

    张依依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谁。

    原来是那个死了丈夫，带着一儿一女在妹妹武媚娘的帮助下过活，受封为韩国夫人，能经常出入宫闱，却心大到想爬自己妹夫的床，还成功了的那位武顺阿！

    好像确实是李旦出生后不久，寡居一年有余的武顺以自己的长女贺兰月已到适婚年龄为借口，想武媚娘为自己挑选几个好的人选，因此带着贺兰月多次进宫，遇到了正在跟武媚娘闹不愉快的李治，有心接近，李治酒醉之下，竟与母女两人一起发生了关系。武媚娘发现后，对李治心灰意冷，不肯原谅，更一心一意扑到了政事上，更不想看见神似李治的幼儿李旦，总是将其丢给宫人照料，也将李治一腔愧疚化作怒火，干脆册封贺兰月为魏国夫人，纳入后宫。

    张依依想到这人在原著中的作态就犯恶心，不想去见，又担心武媚娘被她所骗，不得不进。

    张依依入得宫来，只见母后武媚娘端坐于主位，一身嫩黄色宫装，眉眼如画娇艳欲滴，右侧坐着一名着蓝色宫装的妇人，约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脸蛋娇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在她下首，则坐着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眼间跟武媚娘有些相似。

    见到张依依进来，武媚娘的眼神稍微亮了亮，笑着说：“瞧瞧，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我家的磨人精。依依，还不快过来见过你姨母，和你月姐姐。”

    张依依先给武媚娘行了礼，再依言给武顺母女见礼。

    武顺哪里敢受，和贺兰月匆匆起身避过，惶恐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又冲着主位的武媚娘嗔道：“你也是胡闹，殿下乃千金之躯，哪能给我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