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人勿扰 作者:卓染

    我急急从院子里朝外奔去，想看看我是如何回到村子里的——京都到我们村子，何止千里，我又是怎么回来的？

    没想到，我才刚急急奔了出去，就结结实实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因为跑出来的着急，所以我把这个人撞的不轻，这人吃痛，低低呼了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我如遭雷击，站在门口半天愣是没有挪动半步。

    有一瞬间，我怀疑我根本就没有醒过来，应该还在梦中。

    因为，刚才这个声音虽然低，但这声音却像是刻在我骨髓上一样——这个声音，是我妈的声音！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震惊的半天挪不动脚步：昏迷睡觉之前，我还在千里之外的京都，睡醒之后，我却到了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小院子；睡觉之前我知道全村被灭门了，睡醒之后，我从自己家院子奔出来，却撞到了我妈身上！

    “锋子，你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撞的妈胳膊都嘛了，差点摔倒在地上。”就在我震惊无比的全身都在颤抖的时候，我妈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责怪我，“老大不小的人了，以后小心点！”

    这声音、这语调，还有黑暗中显出来的轮廓，确确实实是我妈！

    震惊了很久，我终于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妈？真的是你？”

    叫出妈的那一刻，我瞬间觉得斗转星移，一瞬间又回到了之前做错事被我妈批的时候。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傻傻愣愣的？”我妈猛然顿住了揉胳膊的手，疑惑看向我，甚至还伸出手摸了一下我额头，“怎么了？”

    我一把攥住我妈的手，她的手竟然是温热的！

    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活生生的我妈！

    迷茫、疑惑，夹杂着惊喜和震惊，一起朝我袭来，像茧一样将我死死缠在了中间……这一觉睡醒，我妈居然活了？

    “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我妈也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因为农村的孩子很少跟父母有亲昵举动，我现在猛然抓住了我妈的手，我妈也觉得奇怪，“对了，妈有好事要告诉你，咱们回去说。”

    好事？

    有什么好事？

    说实话，我现在还怀疑自己在睡梦中，或者在某种幻觉中，但心想着即便是梦，也难得有这么真实的梦，我且做下去再说。

    “妈，什么好事啊？神神秘秘的……”在被我妈拉着转回家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街上，街上虽然乌黑一片，但还有好几家开着灯，隐约有孩子的嬉闹声还有大人呵斥孩子的声音，还有狗叫的声音。

    一切，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我听话的插上了大门，然后跟着我妈回到了屋子里，我妈打开屋里唯一的一盏白炽灯，笑眯眯看向我，“傻小子，你让妈去给你说的那件事，妈给你说成了，高兴不高兴？”

    “妈，我，我让你去说什么事了？”我有些跟不上我妈的节拍，结结巴巴问。

    本来以为这就是个梦而已，但这种节奏……不像是在做梦。

    接下来我妈说的话，更是让我大跌眼镜，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我妈说，“你不是喜欢张老犟家的那个孙女儿嘛，还要死要活的，妈理解你的心思，就找你婶子跟我一起去老张家说了说，你猜怎么着？”

    大家都知道，张老犟家的孙女，就是张茜茜。而我妈现在告诉我，她去帮我提亲去了，提的对象还就是张茜茜。

    看我妈性高彩烈的，我僵硬着舌头回了一句，“他家答应了？”

    我妈高兴的喜笑颜开，啪的拍了一下手掌，“没错，他家答应了。不过要的彩礼有点高……没事，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一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跟你大伯还有你三叔商量。”

    我完全懵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我什么时候喜欢过张茜茜……等等，张茜茜？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强行按捺住疑惑重重，好奇问我妈，“妈，那张茜茜怎么说？”

    “都这个时候了，还连名带姓的……张老犟还专门让老伴儿去问了茜茜，茜茜那丫头说可以。傻小子，你不是告诉妈你跟茜茜都谈了很长时间了吗，怎么还不知道她乐意不乐意？”儿子即将娶媳妇，我妈说话的时候都乐的合不拢嘴，笑的比什么时候都开心。

    我看着我妈才四十多岁就像是五六十的模样，心里酸的难受：即便现在是梦，是幻觉还是某种阴谋，能再看到我妈这么笑，我也觉得值了！

    我一脸迷惑感慨，可能我妈以为我是乐傻了，也没再搭理我，而是翻箱倒柜找到了储蓄本，又找了个小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很久，嘴里嘟囔着算着半个喜事下来要多少钱。

    我就坐在一边，紧紧盯着我妈看，生怕一眨眼我妈就不见了，害的我妈嗔怪了好几次，说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看过他，把媳妇才知道献殷勤了，臭小子！

    听着我妈骂我，我心里挺舒坦的，舒坦过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难受——这一切要是真的，多好！

    可能被我看着不舒服，我妈就打发我去睡觉，说时候不早了，明天好好收拾收拾，去张家见个面，算是回礼。这是村子里的规矩，如果提亲女方答应，就要带着烟酒去答谢女方家长，大概意思就是感谢女方家长通情达理，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

    我心里一动：这么说，明天我就可以见到张茜茜？

    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喜欢了很久的女朋友”，看到我会是什么模样。

    朝我自己的屋子走去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扭头问我妈，“妈，我大伯呢，睡了没有？”

    我妈习惯性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瞥了我一眼，“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你大伯睡的早，肯定早就睡了。你快去睡吧，养足精神，明天别让张家人小瞧了，他们那一家子……”

    说真的，我特别想见见这个大伯到底什么样。

    我心里好奇，但却没有急着去见大伯，也没有去见张茜茜。

    因为我怕。

    我怕我只要稍加小心，就能发现这其实只是一个假象。

    而即便是假象，我也宁愿维持的时间长些，我在外面的时间太疲惫了，实在想找个地方歇歇了。

    所以，我妈让我去睡觉，我就老老实实去睡觉了，之前我时时刻刻都想找机会证明我比我妈强大，现在我觉得，我就像是一只疲惫不堪的小鸟，需要我妈羽翼的庇护。

    我回到我的屋子里，来回转悠了很久，四处看看摸摸，一切都跟我之前一样，虽然破旧，但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灰尘。

    我不敢开灯，就这么一个人在黑洞洞的屋子内来回转悠，直到转悠的累了，才终于躺倒在了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得无比踏实，一转眼就到了早上！

    我是被我妈叫醒的，我妈站在窗子前，像以往一样敲着窗子，“锋子，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快点起来吃点饭，咱们得买东西去张家！”

    我猛然翻身坐起，赤着脚，急匆匆冲到了院子里！

    屋外眼光明媚，院子干干净净。

    确实是我家之前的模样！

    居然不是在做梦！

    “快点快点，怎么光着脚出来了。”我妈呵斥了我，又催着我赶紧吃了饭，给我找了一套最贵的衣服穿上，然后去小卖铺买了东西，耳提面命的叮嘱了一路……

    终于到了张家门前。

    张家门前站了好多小孩子，看到我就喊，“新汉子，新汉子来了！”

    汉子，在我们那里是老公丈夫的意思，我妈说的没错，她昨天晚上确实来张家提亲了。

    这激起了我强大的好奇心，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是，我跟着我妈刚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了刚刚从井里打了一桶水的张茜茜，张茜茜红着脸跟我妈打了个招呼，然后低低对我说了句，“你见过我爷爷他们，就来我屋，我有话对你说。”

    我紧紧盯着张茜茜纤细的腰身，看着她急匆匆朝厨房走去，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即使她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找她的。

    因为有心事，我急匆匆见过张老犟他们一家人，就急匆匆朝张茜茜所在的屋子奔去。

    “你来了？”我刚踏进屋门，张茜茜就冲我妩媚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