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云 作者:御史大夫

    邹小欧呆呆的看着母亲坟墓前燃烧得正旺的香烛，一把正呼呼冒着青烟的线香，还有一堆堆呼呼往外冒着火焰的纸钱。

    一个头发略微有花白的男人正屈膝跪伏在坟前，身躯剧烈的抖动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扎着红领带的壮硕汉子远远的负手站在一边。

    “湘莲，我来晚了啊！”陈开用力捶着地面，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下来，纵横港澳二十多年，今天第一次哭的这么伤心绝望！

    “你是谁？跑到我妈妈坟前来做什么？”邹小欧大步上前，打量了一眼跪伏在坟前的陈开，大声的质问道。

    这时候，远远站立的几个壮汉纷纷提步上前走了过来，陈开这才抬起头挥手阻止了几个保镖的动作。

    马空成也轻轻的拉了一下邹小欧：“小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来我们永川投资的港商陈开先生！”

    陈开本来早已经听出有人来了，只是他一直沉浸在悲戚之中，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直到邹小欧大声地质问他，这才想起来这是女儿到了！

    “你是小欧吧？”陈开缓缓的站起身来，伸出手想要将她揽在怀里，殷红的血迹从手掌缓缓的滴落。这一瞬间马空成只觉得眼前的陈开，跟前两天的陈开判若两人，那时候他意气风发，丝毫未将蒋新华这个市委书记放在眼里，而眼前的陈开却一副面容枯槁的衰败之相，看来邹小欧母亲的去世对她的打击还是非常大的！

    邹小欧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开，倘若不是陈开是个男人，她一定会以为自己灵魂出窍了，因为对面的这个男人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不过自己比他年轻了许多而已！

    “嗯！”邹小欧茫然的点了点头，她突然发现自己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父亲的那股怨恨之情，已经随着他鲜血淋淋的手，还有眼角纵横交错的泪痕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湘莲，想不到我们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是我对不起你啊，我有罪啊！”陈开紧走两步，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墓碑，脑袋重重的磕在石碑上，鲜血横飞！

    “陈叔，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用再伤心了，阿姨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们这么为她伤心的！”马空成柔声的劝说道，将陈开轻轻的拉开，墓碑上殷红的血迹触目心惊。

    邹小欧的心没来由的一痛，矜持却让她止步不前，虽然他此刻表现并不像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可就这样原谅他这几十年来对她们母女两人不闻不问的行为，她也做不到！

    “小邹，拿纸巾出来啊！”马空成招呼一声，她这才不情愿的从包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送过来，马空成接过塞在陈开的手里：“陈叔，你自己擦一下吧，不要太伤心了，阿姨此刻在天堂知道你来看她，她也会开心的！”

    陈开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斑斑血迹：“小马，你说湘莲会真的原谅我吗？我这么些年以来，一直都不敢回来，就是怕连累到她，甚至连打听她的消息都不敢，直到最近形势好转了，我才在第一时间回来！”

    “是嘛，那你做的是什么工作啊？害怕连累到我们母女，难道还是黑社会不成？甚至还要隐姓埋名！”邹小欧冷冷的横了陈开一眼。

    陈开身躯微微一颤，缓缓的抬起头来：“小欧，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当年从永川逃到粤东之后，连夜从海里偷渡到了香港，没有钱，也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有的只是一股子力气，只好靠卖苦力为生，晚上睡桥洞，在厕所洗澡，还要时刻堤防着警察！”

    “叔，你怎么偷渡去香港了？”马空成掏出一颗烟递了过去，陈开接过来叼在嘴上，马空成帮他点燃，自己也点了一颗。

    陈开狠狠的吸了一口，却没有回答马空成的问题，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眼睛渐渐的迷离起来：“那时候，跟我一起偷渡过去的有几个粤东人，他们是去香港投奔亲戚的，却不料亲戚一家因为欠下高利贷正被黑帮追杀，他一时冲动之下就挥刀砍了几个高利贷！后来，他被那几个高利贷的人盯上了，没有办法就加入了黑帮！”

    “香港有那么乱吗？”邹小欧眉头一蹙。

    “香港以前乱得厉害了，黑帮横行，警匪勾结，比电影演的要厉害得多，那些英国佬知道九七一到他们的好曰子就到头了，就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捞钱，跟黑社会自然就有了共同语言了，一个政斧只要眼里认得钱，那就好办得多！”

    陈开吸了口烟继续说道：“当时，就连住桥洞也是我们一群大陆偷渡过去的人打出来的，后来我们几个在码头抗包的时候，遇见了那家伙被一群人打得半死，我想着大家都是大陆过去的，能帮一下就帮一下，于是我们几个人都冲了上去将那一群人打跑！我当时年轻气盛，下手没有轻重，失手将对方一个带头的家伙打成了植物人！”

    “随后，我们才知道他死死的保护住的是他老板的女儿，而被我打成植物人的那个家伙就是另外一个帮派老大的儿子！”

    “那老板见我身手不错，正好他那时候跟对手斗得你死我活的，手里正缺人手就极力招揽我，当时我们几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跟一帮流氓结下了不可解的仇怨，总要寻得一个势力的庇护！”

    “后来，经过几年的打拼，我因为身手好，在香港又没有什么势力，就渐渐的被老板引为心腹，慢慢的参与到他的生意中去，这才知道老板也在担忧九七之后的事情，不过因为他是黑道上的大亨，移民的事情是不用考虑的，就建议他慢慢的洗手上岸，他也听从了我的劝告，一来二去就将很多生意就交给我打理！”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想走知道了，自然是黑道大亨的千金小姐看上了你这个大陆偷渡过去的黑户小子，然后你就将我妈妈抛到九霄云外是吧？”邹小欧突然插口道，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屑。

    马空成狠狠的横了邹小欧一眼，其实他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小欧，你猜得很对，一来二去我跟老板的女儿就好上了，老板也神通广大的给我弄到了一套身份，我们的生意也渐渐的走入正轨，黑道那边的生意只保留了很少的一部分，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在黑道的实力大降，然后悲剧就来了！”

    马空成知道，戏肉来了，既然陈开跟那黑帮老大的仇恨已经不可化解，对头自然要趁着他们实力下降的时候报仇雪恨了，更何况道上混的人比的就是一个狠字！

    “我们结婚以后，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那岳父就此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我打理，他自己则做了甩手掌柜。每天就是跟他的几个老兄弟喝茶打牌，我也提醒他注意出入安全，也派了几个弟兄不离身的保护他，然后我终究还是小瞧了对方的狠辣！”

    “他们不会把你老丈人给杀了吧？”邹小欧颤身道。

    “岂止如此，他们不仅伏击了我的老丈人，却没有把他杀死，而是打断了他的手脚，挑断了手筋脚筋将他扔在阴沟里！”

    “啊！他们这么狠毒啊！”邹小欧惊叫一声，伸手掩住小嘴，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还有更狠毒的呢，他们不杀我那老丈人是想让他慢慢的看着他的子子孙孙一个个先他而去，随后，我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莫名其妙的被杀！而且手段极度残忍，尸体几乎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邹小欧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马空成眉头一拧，陈开的这个对头也太毒辣了，黑道上向来都有祸不及妻儿之说，更何况陈开已经渐渐的将生意转到白道上来了，对头的手段居然如此残忍，只怕与当时的英国政斧有了勾结！

    “我的妻子当年就患上重病了，几乎一病不起，反倒是我的老丈人居然一口气缓过来了，后来老丈人仗着在黑道上还有点威信，就再度将人手聚集起来跟对方明火执仗的干起来了！”

    “结果自然是你们输了！”马空成突然插口道。

    陈开点点头：“不错，的确是我们输了，他们收买了当时的英国政斧，有了警方的帮助，他们自然是实力大增，不过，我陈开也不是好惹的，双方拼了个鱼死网破，我也将对头的几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杀了个干净！”

    言辞之间，陈开面目狰狞起来。

    “不过，失策的是没有想到对头有个女儿嫁到了加拿大，更没想到的是那家伙的女婿居然还是黑手党的一个大哥！经过这一次的血拼，我的手下损失了七八成，对方也仅仅是伤了元气而已，他最大的失败就在于他的子女被我杀得差不多了！”

    “此消彼长之下，他的实力大增，一跃而成为黑道上的第一大帮派，我自然也就更不敢怠慢了，每天出入都是带着一大票人出入，直到去年我那老丈人才去世！你说这样的情形，我敢回来找你们吗？”

    马空成一愣，却没有想到陈开的经历居然如此凄惨，这才明白他这么些年来一直不来寻邹小欧母女的原因！

    邹小欧脸色惨白的摇摇头，她明白一旦她们母女跟陈开的关系暴露出来，等待她们母女的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折磨？

    “九七过后，对头渐渐的收敛了很多，更因为有了驻港部队的缘故，兼之他也洗白了成为香港的大富豪了，行为也收敛了很多。所以，我才借着投资的名义回来看一看你妈妈，却没有想到你妈妈已经有了你！”

    邹小欧没有说话，缓缓的转过身，点燃香烛，线香，插在墓碑前，双膝一软缓缓的跪了下去：“妈妈，女儿来看你了！”

    （未完待续）